
潮新闻客户端 朽木
老叟此生种过地,当过兵,做过工人,进过事业单位,唯独没有从事过文字工作,更没想到如今会学着写点小文。学写作是从得重病开始的,旨在以文治心,辅助治病,也想在躯壳不存时,以文字延续生命。由于读书不多,基础薄弱,只能写些“豆腐干”似的小文章,现在知道这叫散文,属于生活散文还是纪事散文,还搞不太清楚。好在如今只要合法,说错了也不必害怕。今天就凭自己的感觉,大胆说说邱仙萍老师的文章。
去年以来,读到邱老师的文章,感觉与旁人颇有些不同。题目看似土气,比如“好鸟就是话太多”“新年就要炯炯有神”“你的奶奶叫什么花”“做鞋子和吃蹄子”“阿六头儿子结婚了”,还有“桂芬桂芬你最美”“背个锤子看月亮”“和90老母聊六小龙”等,读后却不知不觉喜欢上了。她的文章,主题深邃,内容广博,风格独树一帜。惊叹于她看似东拉西扯、天南地北、信手拈来,读起来却幽默风趣,始终不离主线。整篇文章几乎不用过渡词句,却又衔接紧密,段落之间不可分割。读完总觉大开大合、波澜壮阔,既通俗幽默,又与众不同。
展开剩余77%就拿《秋天我们低头走路》来说,这篇不足三千字的散文,写到的植物有:金桂、银桂、银杏、栾树、橘子、柚子、乌桕、芦花、稻子、柿子,还不包括泛指的其他树木。这些植物并非简单堆砌,而是以鲜活的姿态、拟人的口吻,恰切地勾勒出秋天的美——金桂银桂“在枝头盘旋不忍飘落”,乌桕“咧开嘴巴在笑”,稻子“低垂下头”,柿子显“喝醉酒的样子”。寥寥数语,秋意跃然纸上。
文章还写了许多农作物与食材:稻子、小麦、糯米、高粱、玉米、小米;苏州青菜、萝卜、番薯、山药;油茶籽、黄豆、花生、香榧、竹荪、绍兴黄酒;甚至汉堡、鸡翅、酸奶、土豆泥、薯条等加工食品。这些都巧妙地服务于主题:写收粮、酿酒,是从劳作与传承的角度诠释秋天的丰盈;写“藏在土地下面的花生、红薯、山药,虽然默不作声,却在黑暗中拼命充实自己”,则是借物喻理,道出秋天内敛与含蓄的品格。
文中涉及的人物也非常多:有“运河边守仓人”刘益云、余杭粮仓的叶茂华、助农技术专家陈岗、上门收谷的姑娘李富贵、作家张海龙、主播董宇辉,还有外国作家黑塞、评论家巴尔、心理学家荣格,以及作者的亲人小禾。这些人物并非随意罗列,而是各具其用:粮食工作者体现收获的踏实,技术专家展现人与自然的协作,李富贵的故事透着人情温暖,张海龙笔下的新疆带出地理与文明的壮阔,黑塞的叙述则客观而全面地阐明了秋天的意蕴。他们共同编织出一幅人文与自然交融的灿烂秋景,让文章血肉丰满。
文章涉及的地域同样广阔:从浙江的杭州、余杭、绍兴、钟山乡,到外省的河南太行山区、内蒙古、华北、安徽,再到新疆的库尔勒、尉犁、塔里木盆地、天山南北,甚至远至西雅图与欧洲。这些地点不是空洞的名词,而是承载着具体的故事与气象。例如,写新疆是“三山夹两盆”的壮阔,是“山河就是道路”;写绍兴黄酒,则强调其依古法时令,“立冬正式投料开酿,到了立春出酒”。广阔的地域,极大地拓展了文章的时空格局。
前述所有内容,都不是简单排列。人、物、地,在她的文章里都是活的,都围绕主题各显其能。
她的文章主题,深藏于广博的植物、人物、事物、地域之中,又通过这一切生动地展现出来。文章内容天南地北、古今中外,看似东拉西扯、互不搭界,却又都能汇聚到她所要表达的主题上。让人读来不觉散乱,反觉厚实、开阔、有趣。
写到这里,想起《秋天我们低头走路》里的一句话:“这个世界需要‘T型人才’。”已经落伍的我去请教了百度。T型人才是指按知识结构区分出来的一种新型人才类型。用字母“T”来表示知识结构特点:“一”代表广博的知识面,“|”代表知识的深度。两者结合,既有较深的专业知识,又有广博的知识面,是集深度与广度于一身的人才。
我琢磨着,她这篇文章,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“T”字吗?那一条深深的竖“|”,是文章的灵魂——主题思想,在此文中是对秋天本质的洞察:秋天不仅是收获的灿烂,也有其萧瑟与寂寥,而“低头赶路”则是秋天教给我们的内敛、沉淀与蓄力的生命态度。那一横宽阔的“—”,就是文中铺展开的万物万象、千人万事、南北西东。没有那一竖,文章就失了魂,飘了;没有那一横,文章就瘦了、干了。两者结合,便气象万千,格局远大。
基于T型人才的定义,我能不能把她的这类文章,也称作“T型文学”呢?它以“T”型结构,支撑起一种既有思想穿透力、又有信息承载量的散文写法。不知是否已有人提出“T型文学”。反正我觉得这比喻挺形象。这种写法,或许是一种更贴合当下这个复杂世界的散文路径。
我欣赏她的文章,也想写出这样的文章,但写不出来——因为我缺少她那广博的知识,没有她丰富的阅历积累,更缺乏她那种精妙举重若轻的组织能力:那种让“—”与“|”水乳交融、让万物皆为我所用的本领。
(图片均来自邱仙萍文章配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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